上海
写字楼23层的灯光依然还亮着，陈恭连续坐了十几个小时，后颈有些发僵，电脑屏幕的白光亮着，裹着深夜11点的寒气。
陈恭手上的设计稿改了又改，手里的马克笔已经用掉了大半管笔芯。
突然，微信电话的铃声响起，陈恭接起电话，客户的声音就从手机里传进耳朵：“陈主管，蓝色太素了，下沉市场的大妈就爱玫红！还有，雪纺比真丝便宜，你赶紧改，明早十点要终稿。”
挂了电话，他抬头瞥了眼桌上的相框，照片里的自己穿着牛仔外套，举着“最佳设计奖”奖杯，那是他年轻时得奖留下的照片。
还依稀记得在自己年轻时，曾也有过一个理想，想做有温度的服装品牌，现在看来，却像是被揉皱的旧梦。
手机再次震动，这次不是客户，而是老婆小棠的语音：“宝宝烧到39度，我刚抱他去小区诊所，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？”
陈恭陷入两难，客户催着明早十点就要终稿，家里催着回去照顾孩子，就算今晚不睡觉，真的能两头都兼顾吗？
陈恭的指节捏得发白，只感觉心烦意乱。
马克笔“啪”地摔在桌上，笔尖划破设计稿，藏青色墨水在“雾霾蓝真丝衬衫”几个字上晕开，像团化不开的雾。
他想起十年前刚进公司时，跟着师傅跑面料厂，蹲在机器旁摸真丝的质感，师傅说：“衣服是穿在人身上的，我们设计师的作品，得有温度。”
可现在，温度变成了客户嘴里的“下沉市场”，变成了“雪纺比真丝便宜”。
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，陈恭把电脑一关，离开了办公室。
一周后，陈恭把辞职信拍在总监桌上时，总监扶着眼镜叹气：“小陈，你在公司十年，主管职位说丢就丢？”
他没说话，接过离职证明时，手指有些颤抖，他也不知道今天的决定是否正确。
100万存款是他和小棠攒了十年的“安全垫”，取出来那天，小棠抱着存折掉眼泪：“你真要这么做？”
陈恭摸着她头发说：“我想做自己的衣服，给懂的人。”
不久后，一家名为“初程”的工作室正式成立，他们的第一个设计系列是“森林系”。
亚麻长裙曳着松针刺绣，手工针织的毛衣纹着银杏叶纹路，粗纺外套的袖口留着精心设计的毛边。
这些服装的款式，全是陈恭大学时在图书馆翻时尚杂志时画的草稿。
他在淘宝开了店，又在小红书发笔记宣传，还找了三家线下服装店寄售。
转眼间，一个月的时间过去了，当陈恭看到第一个月的销量时，他的心顿时凉了半截——12件，其中3件是小棠买的，5件是朋友凑的人情。
服装店的李老板打电话来时，他正在煮泡面，听筒里的声音带着无奈：“陈哥，你这亚麻裙好看是好看，可顾客试了说扎皮肤，穿起来不舒服。”
陈恭握着泡面碗的手不经意间抖了抖，热气模糊了眼镜片。
他想起自己缝第一件亚麻裙时，用手反复摩挲布料，觉得那粗糙的质感是“自然的温度”，可没有想到，真穿到身上后就变成了“扎皮肤”。
